明天要去港陆出差，手里有个港陆的项目虽然收尾了，但是还是要做好交接工作。况且可以有机会去看一下Ryan，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收拾行李对我来说是一件比较困难的问题，每次不管我怎么放，行李箱看上去都是一团乱。我挫败的看着我来回捣腾了好几次依然还是挺乱的行李箱。

是谁说的我将来娶的一定是个贤妻良母，连个行李箱都整理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贤妻良母。你放着吧，我给你收拾。

你看，你这衣服叠的就不对，你要这样叠……

你把上衣和裤子搭配好，啧，你这审美也有问题，以后你的衣服我给你搭配。

……

等我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笑了的时候，心情却是复杂的，我摇摇头，突然的心烦，让我想喝一杯。

Night酒吧，第一次来还是当初我死皮赖脸跟着白睿来的，很多金融圈的中国人经常会来的一家酒吧，后来我就成了这里的常客，要说有什么特色，我觉着最有特色的当属酒吧老板Cheri，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的中国女人。

酒吧的调酒师早就记住了我作为忠实顾客之一的喜好。我喜欢威士忌的辛辣，喜欢威士忌入口之后那种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的火辣辣的感觉，最主要的还是威士忌可以帮助我暂时忘记一些我想要忘记的事情。

都说往事随风，可是6年来，过去的事情，好的，坏的，我似乎从来没有忘记过，它们倒是真的像风，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只不过，最近想起往事的频率有些高。

6年来，我每隔一段时间都对自己说一遍，放手吧，这样其实也挺好啊，然后，晚上就会做一个噩梦，梦的开头各种各样，但是结尾都特别相似——一片血红。

我接触白睿目的不纯，他跟我合作，目的同样不纯。

只是，我们的目标相同。

我拿着酒杯在吧台上画着圈圈，眼神淡漠，随后便一饮而尽，然后，示意调酒师再来一杯。见状，雕酒师微微惊讶，正犹豫间，一双手伸过来将他手中的酒瓶拿走，是Cheri。

“BOSS。”调酒师对着一头棕色波浪长发的女人叫了一声。Cheri点点头，示意由她来。

“听说你们金融圈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你今天这样反常，是妖，是刀，还是鬼？” Cheri将手里的威士忌和酒杯放在一边，双手环抱在胸前，歪着头，虽然脸上妩媚含笑，但是我只觉着她那双分明风情万种的眼睛后面确实掩埋着探究的意味。

“你这样一副勾人心魄的样子，若我是妖或是鬼今晚必定掳走带回家。”说完眼神往威士忌的酒瓶方向瞟一眼接着说：“Nathan，whisky，Please。”

“没劲透了！” Cheri将棕色的波浪长发挽起来，拿过旁边的威士忌看了一眼说：“威士忌可不是你这么喝的，自己胃不好，还喜欢喝威士忌。我给你调一杯吧。”说完，转身在后面的酒架上拿出一个瘦长的杯子，装了3、4块冰块，依次倒入约30ml的威士忌和100ml的苏打水，搅拌均匀递给了我。

我笑着说谢谢，刚想端起酒杯，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秦荣轩。

“秦师哥。”我笑着接听，心想时间上他算的还挺准。

“放心，我上午已经交出去了，你想到的和没想到的，我都替你想到了，想必刘凯奇一定不会辜负了你的期望。即便他有失误，我相信时间上他拖的也够您行动了，您只要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通话结束，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么简单的Highball，你做出来的却是最合我口味。”

Cheri见状忙制止她，拿了一片柠檬片丢进她的酒杯中，开口说：“这样更美味哦。”

“袁玥，你跟秦荣轩经常联系？”

因为有心事我并没注意到Cheri的异常，这么一听，才想起来之前听白睿提过一嘴她们之间的事情，赶紧解释：“不多，这次他刚好跟某个公司有个谈判，我刚好跟那个公司有合作。”

Cheri 可能觉着有些尴尬，连忙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要去摩根？”

我听完大笑，摩根的梗到底怎么来的啊？

“你听谁说的啊？压根没有的事儿。”

“不会吧，最近来我这里喝酒的都在议论呢。”

“我确实在办离职，只不过不是跳槽去摩根，我要回国了。”

Cheri 愣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干杯，这顿我请，算给你送行。”

港陆中文金融学院，一堂生动的小课堂授课正在进行。

“VAM内容条款中，是有估值调整条款的。PE机构对目标企业投资时，往往按P/E也就是你们学过的市盈率进行估值，以固定P/E值与目标企业当年预测利润的乘积，作为目标企业的最终估值，以此估值作为PE投资的定价基础；PE投资后，当年利润达不到约定的利润标准时，按照实际实现的利润对此前的估值进行调整，退还PE机构的投资或增加PE机构的持股份额。讲到这个，我来讲个国内的案列吧……”

Ryan一年前应邀从美国来到港陆中文大学，教金融学，从美国离开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袁玥，虽然他们平时也经常视频，但是没来没有聊过行业，这次见面，他从袁玥的授课中能清晰的感受到袁玥比一年前在金融掌控方面的思维更加决断，就她讲的这个案列来说，虽然案例中的企业是创业中公司，但是她对于案例的分析却是比他这个老师都独到不少。想起当年那场股市模拟比赛，她一个专业法律辅修金融的学生玩起来却比很多专业金融学生都溜，所以当年他好容易才做通她的的思想工作，把她从法律专业调到金融专业。

“Vivian，您之前说了对赌协议的诸多对象，那么上市跟其他的对赌对象又是什么关系呢？”一位带着眼镜的同学问。

“VAM实际就是期权的一种形式，不管你对赌的对象是什么，对于私募投资来说，终极目的就是上市，如果说其他对赌对象是过程性对赌工具，那个能否上市则是结果性对赌工具。”

“我明白了，我能在问一个问题？”戴眼镜的同学继续问道。

Ryan抬手看了下表，操着他带有美国口音的普通话打断了对话：“Cole，我们今天的课堂结束了，其实你有问题也可以问我，我毕竟是Vivian的老师，我知道你其实是看见美女想多搭讪对不对。”

同学们都被Ryan的幽默给逗乐了。Cole也很坦白的承认：“Ryan，您果真很了解我，但是我真的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Ryan看了下我，我微笑着点点头。Ryan开口说：“你是不是想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后排几个男同学起哄喊道：“对！是的！”

Cole红了脸，朝着后排的同学象征性的挥挥拳头，说：“Vivian，其实我想问下您现在一年能挣多少钱？当然，如果您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Cole问完，全班同学都安静了，毕竟大家都不是几岁孩儿童，之所以来学金融专业，当然都是想着未来可以有一份好的前程。

现在的孩子们当真是比她们那一代更加理性，思维也更加跳跃，现在就已经开始关心以后的薪资问题，果然长江推后浪啊。我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不让大家对这个行业过高期望也不至于过高失望，轻轻咬了下下唇，微笑着开口：“我没有统计过具体的数字，当然我的薪资跟我手里能握住的项目以及项目的大小、难度等是成比例的。”我缓了缓接着说：“去年，我的年薪是7位数吧。”

话音刚落，课堂一篇哇哦声。Ryan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我想说，Vivian应该是怕刺激到你们，她说的7位数可能只是现金，没有包括项目分红和股权等等等等，所以，大家以后上我的课一定不要吊儿郎当，要知道你们中国有句话说的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OK？下课！”在同学们的欢呼鼓掌声中，Ryan带着我走出教室。

同学A：“如果教授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一年得挣多少啊？”

同学B：“听说这个Vivian是教授最得意的学生呢，还记得去年那个来咱们学校上大课的帅哥吗？当时我查过的，他的年薪300多万呢。哦，对了，你那天生病没来，那场面，简直是连门口都挤了十几层的人。他好像也是美国金融学院毕业的，叫秦荣轩。啊，好帅啊，简直就是我的男神，啊，不，是我的神！我这里还有他照片呢。”同学A抛了自己的书凑过脑袋来看同学B手机上的照片。

同学C：“Cole，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同学D：“这都不用问的好吗？人美能力强，关键这么会挣钱，肯定很多男人追啊。再说了，如果人家没有，你要去追吗？”

……

这些对于我的讨论，我自然是听不见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讲台上去教授别人一些什么，对于自己的职业，我唯一好好想过的是要成为一名律师，这曾经是我的职业规划，也曾经是他的。大学里的我们，半夜里啃着同一个面包，喝着同一瓶矿泉水，坐在教学楼的楼顶想着有一天，为弱者伸张正义，做法律先锋……可是，谁能想到，如今，我混了金融圈，一个唯利益第一的圈子，这个圈子可以帮助创业中的企业变的强大，也可以帮助企业起死回生，当然，有时候也可以让企业不再存在。

Ryan说自己还有些东西要回办公室拿，放我一人自行欣赏这校园美景。我看着来往三两结伴而行的一张张稚气未退的脸，那些脸上看不到一丝人世沧桑，只有稚嫩和满满的胶原蛋白。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是这副模样，不谙世事，以为对自己，对未来都有所掌控，却不料世事无常。

“嗨，玥，我带你去吃港陆最好吃的东西。”Ryan喜欢这么叫我。“谢谢你给我的学生上了一堂精彩的课。”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讲了，随便抓个人就带来上课。”我调侃Ryan，她不知道她自己真心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尤其是她那两颗小虎牙，俏皮又性感。在Ryan面前，袁玥总是会放松不少。“瞧你紧张了，哈哈哈，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希望我不会误导他们，毕竟大学里的孩子们总是有不少想法的。”

Ryan耸耸肩，这似乎是外国人的通病，在无所谓的时候总是喜欢肢体语言先到位：“他们就是想法太多，所以我才想让他们知道，知识就是力量。”

“你的中文真的越来越好了，谚语随手拈来。教授，这边的工作我都处理完了，我一会儿要回酒店，我得回美国，那边很多交接工作等着我。看到您各方面都不错，我也很高兴，希望您一直可以是我最开始认识的Ryan，就像您曾经说的，过往之所以是过往，是因为它总是会过去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您。”

Ryan看着袁玥，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的学生不再是当年那个有些偏执的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儿了，她已经学会安慰人了。他抬手拍拍她的头顶，笑着说：“Kaitlyn如果知道她的小妈妈竟然不想她，会很伤心的。”

“那你就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对于那个有一头金黄色卷发的洋娃娃般的小女孩，袁玥是真心爱护的。“我开玩笑的，这是她要的巧克力。”袁玥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递给Ryan，那是她前不久在意大利和Kaitlyn视频的时候，她要求她亲自做的心形的巧克力。

“Kaitlyn会很高兴的。” Ryan顺手拆了盒子，随手拿了一个白色巧克力放进嘴里。

袁玥对于Ryan的这种行为显然是见怪不怪，一脸嫌弃的笑他。Ryan却是满不在乎，她低头，左边的小虎牙轻咬下唇，换了副很严肃的表情问：“教授，如果有人犯了错误，是不是应该得到惩罚呢？”

Ryan对于袁玥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虽然有些懵，他盯着她的眼睛，他曾经自信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但是现在他竟然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猜不到她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还是很严肃的回答了她，他说：“基督说：你们赦免谁的罪，谁的罪就赦免了；你们留下谁的罪，谁的罪就留下了。玥，你是法律专业出身，心中应该有判断，并不需要我给你答案。”

我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苦口婆心教育她的Ryan，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Ryan，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说完，她便挥挥手，跑了。

“玥，你真是一个问题学生！” Ryan大声喊着。

转身离去的袁玥收起了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Ryan的话，她没有读过圣经，她不知道主是以何原则去赦免或者留下谁的罪。她不是主，她只想要个真相。

袁玥抬头，香港今天的天气真好，天湛蓝湛蓝的，只有远处飘着几朵白云。